莫埌村，广西梧州市藤县埌南镇的一个小山村。3月21日，东航MU5735客机在莫埌村附近的山林坠毁。一时之间，“莫埌村”牵动全国人民的心弦。在此之前，网上鲜少有其信息，百度百科上“莫埌村”的词条也是于当天才建立。
成百上千的人涌进来，打破了这个小山村的平静，彻夜不眠，人声鼎沸。但莫埌村原本的主人并没有被淹没在救援人群中——这里的村民，正尽其所能为事故救援工作提供帮助。
莫埌村山道狭窄崎岖，两旁尽是山林和田埂，村民的房子就倚着山，散乱在其中。东航客机事故发生后，一波接着一波的救援队往山上赶，路上他们都会经过一家商店，那就是离事发点最近的小卖部。小卖部不大，柜台灰旧堆满杂物，陈旧的货架上摆着的商品也不多。但这几天，小卖部增加了几样“少见”的商品，其中包括几箱面包。“救援的人们，饿了得有东西吃。”生性腼腆的店主阿娟（化名）坐在小卖部门口的门槛上，大半边脸埋进手里和记者说，莫埌村里大部分都是留守的老人和小孩，村里的男人都外出找活做，她和丈夫为了照看家里小孩，才留在村里开了一家小卖部。“21日那天起码来了两千人，我都没见过那么多人，平时很少有人来的，我们就卖点油和盐。”不断有人到访莫埌村，小卖部的生意比往常好，但店里的商品并未涨价。“山里现在这样，我们不想挣这个钱。”阿娟说。有救援人员到店里询问有无纸笔售卖，阿娟在柜台翻了半天，掏出一本皱巴巴的本子，不知是小孩的作业还是小卖部的账本，空白页所剩无几。“没有本子，撕几页给你行不行？”说话间，阿娟利落地将有字的部分撕掉，把剩下的空白部分往救援人员手里塞：“你拿去你拿去。”莫埌村没有路灯，入夜后伸手不见五指，这为救援带来困难。事发当晚，在救援队的照明设备未完全搭建起来前，村民们自发地从家里拿来电灯、手电筒等各种能发光的物品，照亮着黑黢黢的村口。往常阿娟的作息很规律，晚间无事早早入睡，鸡叫几声天蒙蒙亮便醒，但当天本该早早熄灯的小卖部，灯亮了一夜。紧挨着小卖部搭出的一个小棚，摆着饭桌，再往里走几步就是厨房。阿娟晚上就睡在店里，至于小棚和里面的东西，她是不管的，就这样亮着灯敞着门，任由来来往往参与救援工作的人进出，在疲惫时坐下歇会儿，问起来她也只是说一句：“晚上这里不关的，累了就可以进来坐坐，凳子不够的话再从屋里头搬。”白天阿娟就泰然自若地穿过桌子旁边横七竖八歇息的人，去厨房为孩子下一碗面，只是在吃木瓜时不忘切了一半过来，放在饭桌上示意劳累的人们：“辛苦了。”小卖部的旁边，是莫埌村村民李嫂家。3月21日，一接到消息，广东消防云浮支队就立马出发支援，完成相关任务后，他们下山休整待命，有队员的帐篷，就搭在李嫂家屋檐下的过道上。倘若看见有人在屋檐下打着瞌睡，李嫂一家也会热情邀请：“进来在沙发上睡一会儿吧。”李嫂家屋前的过道旁有一个小院，柴火凌乱，满地木屑，往小院里走有一间厕所。这几天，往来事故现场的人们常踩着木屑，进来借个方便，李嫂一家毫无怨言，即便夜间尚在襁褓的婴儿被来往人群吵醒，号啕大哭，也只是好好哄着，仍旧门户大开，默默地为救援队伍提供方便。跟莫埌村其他女人一样，李嫂面对陌生人沉默寡言，但稍稍熟悉之后，也会搬着小凳子和你拉家常：“当时我们几个都在门口聊天，突然就听到一声巨响，家里的玻璃震得很厉害，然后闻到很浓的油烟味道。”她心有余悸：“家里男人都出去做工了，我们都很害怕。”3月24日，是东航客机坠毁第四天了，有规模有纪律的救援队伍逐渐在莫埌村建立起来。这个往常散漫的小山村，也拉起了封锁线。从山上到山脚，从每个进村口到核心现场，几乎在每个分岔路都有交警及相关工作人员把守，或是协调过往车辆进出，或是牢牢把住关口，不允许无关车辆及人员进入，为救援队建立专属通道。站在制服鲜明的工作人员中间，莫埌村村民小东是个特例。小东十七八岁的模样，时不时还会和同伴踢打嬉闹。但他一直紧紧拽着一根警戒线，每当有人或车辆靠近，他都会盘问几句，警惕地望向一旁的交警，得到允许后才肯放松手里的警戒线。起初，村民们自愿到村口协调交通，阻拦无关人群，带救援队进山。“自出事后，村里就喊我们不要靠近，也不要带人过去，说是要保护现场，不要影响后面的救援。”小东说：“我们是自己来的，这里要人，我们就过来了。”通过小东所在的封锁线，继续往里走，便能看到莫埌小学。因为无论从哪一条路进村，都会经过这所小学，便于运输物资和人员中转，再加上有正好派得上用处的篮球场和灯光，莫埌村村委便给学生们放假，将莫埌小学腾出来给救援队伍，设立“3·21临时应急指挥部”。
设立于藤县莫埌村莫埌小学的“3·21”临时应急指挥部
对于村委的决定，家长们都很支持，不谙世事的孩子们骤然间放了个不知何时结束的假期，他们三三两两在村道上玩耍，倚靠在矮墙上边啃甘蔗边盯着来来往往的陌生面孔。村民有时会呵斥孩子们两句，让他们往旁边躲躲，不要妨碍到救援工作的进行。但大部分时候，孩子们都很乖，即便好奇，也只在远处遥遥看着。上去搭话，他们会害羞地往里躲，但还是会怯生生从墙后探出头来，鼓起勇气给迷途者指路：“那边封住了，要往这边走。”也有小孩主动搭腔：“我爸就在学校里，你要办什么就去找他，我爸有摩托车。”
随着小孩的指引，我们几个记者到达了莫埌小学。在莫埌小学，我们没见到这个小孩的父亲，但见到了村里卫生所的莫所长，事发以来他和另一位女村医轮流值班，支援应急指挥部的疫情防控工作，同时预备着应付紧急事件。
提起事发当天，莫所长轻轻摇摇头，神色凝重，不愿多说。据他回忆，当天听到有村民喊“出事了”之后，他拎着医疗箱就往山上赶。还没到山上，就闻到很刺鼻的味道，爬上去就见到了满地的飞机残骸，碎泥。他在现场四处张望，不断寻找，期盼瞧见什么人，但一无所获。这几天，在莫埌小学，除了莫所长和另一位女村医，埌南镇中心卫生院也派了医护过来协助，为临时应急指挥部提供医疗保障。他们站在屋里，尽责值班，在他们身后，是各方提供的医疗物资，堆得最多的，便是口罩，“这里每天都有很多人，口罩是必需的”。在莫埌小学堆集起来的物资，除了医疗用品，还有食物。应急指挥部设立当天，便有村民自发往这里运输矿泉水和食物，也有村民送来自家种的水果，说着“不值几个钱”就往屋里放，再加上外头各方提供的物资，指定囤积食品的小屋子里堆得满满当当。3月22日，藤县气温骤降，晚间便开始下起大雨，至3月24日，雨水断断续续没怎么停过。因此，物资名单中多了雨衣、雨鞋等雨具。23日一早，陈荣发（化名）就从指挥部领了雨衣，匆匆投入志愿服务，他的工作，就是骑着自己的摩托车，帮助运送救援人员和物资。
当地村民自发组成的志愿服务队冒雨集结，用摩托车给救援队运送生活物资和救援物资
像陈荣发这样的村民志愿摩托车手不在少数，在莫埌村随处可见这支摩托大军的身影。莫埌村村道崎岖狭窄，地形复杂，大型救援车无法进入，摩托车进出较为便利。接到消息后，当地不少熟悉地形的村民自发组成志愿队，向指挥部请缨，骑着摩托往救援一线运送水、食物、救援设备等物资，以及协助救援人员上山。
当地村民自发组成的志愿服务队冒雨集结，用摩托车给救援队运送生活物资和救援物资
这支队伍不断扩大，不止莫埌村本村，隔壁几个村的村民都闻讯赶来，他们在莫埌小学聚集，骑着摩托穿梭在村口和救援点之间，尽管这几天阴雨连连。来源 | 羊城晚报 相关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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