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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与教育的距离

岳飞 正面连接
2024-09-06


我们真的不知道教育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又或者说,教育是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的,无法用结果去衡量,也无法在预设中急于要答案,重点是我们真诚地给予了更多的可能性。




令人头疼的作文课


2022年底,我去教一个六年级的小学生写作。见第一面,孩子向我提出的唯一要求是不写“记一件印象深刻的事”,因为“已经写吐了”。我去翻他之前的作业,大部分是“通过这件事我学到了”,我说:“你前面写的事情和你学到的道理好像没有什么关系。”他说:“结尾都要升华一下的。”我又发现,如果讲一个故事,他的开头是:“这个男的叫小帅,这个女的叫小美。”这句话与他的生活经验无关,是从短视频里看来的,他也不知道下一句可以写什么,接下来我们就干坐着。


这是我最常见到的事,学生写的不是他们真实想的,写个开头就卡住,而我的工作,就是从他们的脑袋里提取出他们看到的和他们真的在思考的。


我的本职是个小说作者,之前在一所中学当过几年语文老师,离开学校也断断续续教各个年龄段的小孩写作,教龄六年。我一直想弄明白,学生对写作的抗拒到底来自什么。为什么一直练习还是觉得难写?写作技巧可以解决问题吗?我更想知道,以上这些在教育理念不断迭代的2023年是否已有新的解决方式。


过去在高中任教时,我常感到我的学生们并没有学会环境描写。尽管我们从小学就开始学习这种技巧,但学生们并不知道要何时使用以及如何使用。学生的第一反应是描述颜色,然后把现场所有物品的名词罗列出来,文笔好的学生会使用三个复杂的排比句。我在课上说:“很多同学第一段都有环境描写,但怎么后面就‘瞎了’,好像再也看不到世界了。”学生们哈哈大笑。我感到关于景物的描述仿佛像一个元素,写到了就行,写到就被踩点给分。


我决定解决这个问题。第一个学期,我告诉学生,环境描写也传递出一种主人公的视角,比如摩司·奥兹在《故事开始了》中分析过长篇小说《艾菲·布里斯特》,为什么那个场景描述像明信片一样是静态的,为什么人物的视角一动不动,因为主角所处的世界是封闭和压抑的。这种教学只对一部分学生起作用,到第二个学期,有一次我着急了,直接说:“把开头的环境写好以后,切成三句,分三次放在文章的不同位置”,全班的效果一下子好多了。


但我并不希望“切成三句,分三次放”就是他们从我的课上带走的东西。我又上了一节课,对同一个地方,观察不同时间段的样子。因为我发觉学生虽然知道了可以用人物的视角或者自己当时的心情看世界,还是很难看出世界的不同,写不出变化。


这一次,学生的作业很精彩:“午夜12点的711。午夜的笼子里,所有的人和物都在睡觉。推开门,怕惊撞了他们安稳的呼吸。中午十二点的711。黑压压的身影挡住了头顶的光,整个笼子在炽热的阳光下原形毕露。张扬,空气里都是咸热的暴躁。”


渐渐地,我发现家长们特别喜欢我教最具体的操作,比如第二次出现的环境描写不要再写视觉,可以换成声音,建立多重的感官描述;写比喻句的时候,除了用名词来比喻,也可以用动词来比喻,“爸爸的鼾声把我的梦锯成了两半”。



他们最希望我教结构,因为孩子知道总分总、起承转合,也还是无从起笔。我只好说,如果写“通过这件事我学到了”不妨写“这件事让我感受到”,这是更容易回忆起来的,也是更真实的。构思时,可以使用“倒推法”,先确定感受到什么,这是文章主题,然后设计开头,比如,对这次活动以前的日常生活进行简短描写,用“每一天”写出人物起点,再用“有一天”引入需要写的活动,突出人物在活动里的成长变化。这些都能让作文看起来变好。


可是,这并不是写作课的教法啊!写作课的初衷不是生产一篇作文产品,而是赋予一个人表达力。写作是一种输出,输出的前提是足够的输入,在输入不足的情况下,无论掌握多少菜谱,仍然只是无米之炊。那种最笨的办法,带学生进入日常,是我更需要做的。





“什么时候下课?”


我想知道当前社会中教育与日常生活的距离有多远,我们又能怎么做,它恰好是写作课中很重要的一环。很多学校和机构都已经在做这件事——让教育与真实世界的距离缩短。我的本科同学老吴在杭州一所中学任教已经十年,他们学校有专门围绕西湖开展的研究性学习课程,由很多老师跨学科合作。


学校离孤山很近,语文课堂就搬进孤山,学生们找一个自己关注的选题进行研究,西泠印社、林和靖、梅妻鹤子、“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地理课则沉进西湖,调研水质。最近举办亚运会,数学老师正好讲到建模,题目是足球比赛要开多少个通道才能满足购票人的需求,不造成交通拥堵。学生会利用控制变量法,研究出口宽度和疏散时间的关系,探究一个较为合理的函数模型。


我的另一个朋友福珠在猿辅导工作,一年级的课程,她让学生在阅读绘本的过程中去了解家庭责任分工,并当“小侦探”侦查生活中每件家务都是谁来做,由此讨论自己如何去承担家庭责任。六年级的课程,她教学生谈判技巧,从“优孟哭马”的文言文故事中拆解劝谏方法,比如巧用引语和弦外有音。她让学生去生活中活学活用,北京推进垃圾分类时,有的学生就和家人、邻居进行了一番智取。我能理解这种骄傲,英国教育家怀德海说:“学生是有血有肉的人,教育的目的是为了激发和引导他们的自我发展之路。”

我曾带学生们阅读新闻特稿,去看更广阔的世界正在发生什么。那时常常一走进教室,就听到学生争论,惊奇于世界上还有这些事。有一回读《大兴安岭杀人事件》,那篇文章关注了大兴安岭林区全面停止了商业性采伐后的种种变化,一个学生的读后感是:“我一直不知道冬天的森林里竟还会有蜱虫,也不知道东北竟然还有一个叫鄂温克的民族。”这个班的另一个学生写:“我以前不知道松子长在山的最深处,采够一百斤,靠人从山上背下来。我以为松树不长在山上。”


上个月,福珠告诉我,她参与录制了一门叫做“读课文 游中国”的视频课,十一国庆期间,他们给安徽黄山、西藏布达拉宫、湖北西陵峡、广西独秀峰、黑龙江五大连池、新疆天山天池全国六大景点定制了线下课文牌。“不到三分钟视频,前后录了半个月。”福珠在语音里对我说,她以人教版小学语文三年级上册《美丽的小兴安岭》为切入点,为小朋友们介绍了五大连池。她继续说:“我们还免费上线了六期自然人文主题公益课,使课本内容立体可视化。”


我打算过完国庆再问她效果,这件事在我脑海里激发出了一段阴影,小时候每次春游的必备项目是背古诗,走上二十四桥,老师要求背:“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老师会说:“让我看看是谁背不出来?背得慢就不要和大家一起过桥了。”



在教育与日常生活的结合的另一面,我所看到的也有一些事与愿违的尝试。2020年,我和一个同事参加云南阿纳果的在地教育与戏剧教育结合的创新项目,北京、上海的孩子和云南当地的孩子全程没有交流,无论怎么鼓励,设计破冰,他们还是不可能像我们设想中那样相谈甚欢。


还有时候,我看到的是教育场景与日常场景发生着某种断裂。我的另一个同事国庆带学生去贵州支教,城里孩子坐成一排,用平板打游戏,因为“平时在家不给玩”,“出门就是玩的”。婴幼儿所有时间都可以探索世界,长大以后,我们却只认可学校场景中的学习,走出围墙,就希望教育结束。“最少要写多少字?”“这节课多少分钟?”“什么时候下课?”我的写作课程一开始也总充满着这种讨价还价。


而更多时候,我感到难过的是,孩子很难与他们周围的真实世界发生联系。有一回,我带那个六年级的学生在小区里观察五个以前没有注意到过的事物,要求当场把看到的东西描述出来。他用电话手表咔嚓一拍,拍完就要上楼。


我说:“我们站在这里观察。”他说:“不用,照片有了。”





爬上一个黑色大理石雕刻的蛋


我在我的成人表达工作坊里说过幼时的一件小事,总引发许多共鸣。当我和父母说一件事,他们的眉头越皱越紧,直到忍无可忍地打断我:“你能不能不要再说‘然后’?”我希望他们明白,我说的内容和我当时的感受更重要。


我发现写作教育或者说培养一个人走上作家之路,最困难的地方并不在于技术,而在于培养表达欲,具体地说,在于关注写作者在表达之前经过了怎样的自我否定,这种习得性的否定让一个孩子自我阉割了多少写作素材和表达需求。


我让我那个想上楼的学生站在原地。这是他以前从未注意过的小区里的两棵树,我建议他走过去看看,他没动。我问:“它们让你想到了什么?”他思考了一会儿:“两棵巍峨的树凶神恶煞地站着。”我说:“它们让你感到害怕?”他说:“没有。”


我意识到,学生眼睛看到的、情感发生的和他使用的词语并不一样。我问:“为什么用这两个形容词。”他说:“这两个词难,高级。”


我知道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是教育过程中,我们对词语一直有评判,让一些词比另一些词高级。在我的受教育经历里,800字的篇幅内,尽量不要重复使用同一个词,它代表着累赘和词汇量匮乏,没有人告诉我,重复使用是一种手法,在强调一个主题或者某种情感。在掌握了更多字词句之后,我花了很多年才知道,我可以使用最简单的词写作,余华和海明威都这样,“准确”才是表达能力中最重要的。


我想起福珠说,她有一次改作业,一个学生写:“雄鹰在天空中飞翔。”对于二年级来说,这已经是一个不错的句子。后来又有一天,他们用“偷”来造句,另一个学生写:“时间偷走了我刷牙的小板凳,我长大了。”福珠告诉我,相比之下,第二句比第一句更让她感觉到真实和成长的生命力。


那天离开两棵树,我和学生又一起观察了一个一米高的黑色大理石雕刻的蛋。学生问我能不能爬上去,我觉得危险,但这是他下楼以后第一次对一个东西发生真实的兴趣。我说:“好。”我在一旁紧张地护着,我想,大不了掉下来时把我压着。写作文之前,学生问我,能不能把黑蛋发给一个朋友,告诉朋友,他爬了黑蛋。我感到庆幸,表达发生了,因为分享欲产生了。学生后来给我讲过,他第一次搬到小区没有朋友的孤独,生日时得到一张球星卡的兴奋,他如何在小区的滑滑梯与邻居小孩玩逮人的游戏,我惊讶于他的口才。


我始终追问着细节,或者让他告诉我那一刻他的真实感受,我一面觉得写作在发生,一面担心家长觉得我不务正业,因为我们没有坐在桌前写。完成这一系列我以为的教学,我说:“咱们把这件事写下来吧。”孩子说:“这也值得写吗?”我说:“当然值得。”


我甚至发现写作教育的秘诀在于倾听,有时,学生对很多事情拖延,其实是对评价和他人审视的拖延,并不是懒,在安全的表达环境里,我感到只要我好奇地听他们讲话,他们就会慢慢成为一个写作者。


我的学生也特别喜欢王者荣耀,有一天他对我说他的“小秘密”:“老师,我这个人特别精明。”他这样解释:“我也并不喜欢打辅助,但我发现辅助需要一种全局观,要会部署,要看准时机,而且选择它要有一种为团队牺牲自己的快乐的精神。”他母亲本来为这件事极其担忧,把儿子的游戏卸载以后母子俩大吵一架。我把这段话告诉了她,她吓了一跳,说:“啊,那我是不是还要帮他把游戏下回来?”我说:“这是个复杂的问题,我们为每件事去解读出一个学习意义都是有可能性的。”


我渐渐找到这种断裂的又一个来源,我发现无论教什么,都要向学生和家长回答两个必答题:这个东西对考试有什么帮助?这个东西对孩子的未来有什么帮助?课程设计如果只能回答其中的一个,我就会感受到自己的失职,也正是这种拉扯,常常让我的课程变形,让我不知道自己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除了背诵默写,老师还能教些什么?


我知道,对于那两个必答的问题,其实还有一个标准答案可以给家长,那就是“核心素养”。


“核心素养”是这些年的教育热词,是学生在接受相应学段的教育过程中逐步形成的适应个人终身发展和社会发展要的必备品格与关键能力。根据2022年最新的课标,核心素养分为文化基础、自主发展、社会参与三个方面,要求中国学生必须具备人文底蕴、科学精神、学会学习、健康生活、责任担当、实践创新六大素养。


为什么核心素养可以回答家长的问题,我向他们举了一个考题做例子。比如,晚清政府签订的《马关条约》,以往历史考试通常考什么时间、什么事情、什么内容等,素养立意的考试命题却会考《马关条约》签署以后,清政府被迫允许外国人在中国投资办厂,改革开放以后,中国也允许外国人来投资办厂,这两者有什么不同。


2022年版课标还指出:“义务教育语文课程培养的核心素养是学生在积极的语文实践活动中积累、建构并在真实的语言运用情境中表现出来的,是文化自信和语言运用、思维能力、审美创造的综合体现。”



我的研究生同学杨杨在北京海淀区的一所高中工作,七年来,他经历着许多变化:“现在,我们强调的是过程性评价,学生的互动参与,避免过多的满堂灌,更多的是师生的生成课堂。每次上课,在设置情景问答学习任务群的时候,需要提前预测一下,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有没有符合这些核心素养?”


老吴说:“现在学生在学《大卫•科波菲尔》,传统的课堂是小说鉴赏和分析,比如典型人物形象、叙述人称等等,现在虽然还会这样教,但是老师们会有一个警惕:这些够不够了,是不是就这样了?会有人做反思,尝试新的东西。”


以“核心素养”回答完家长之后,我发现,我又回答不下去了。具体的评价体系细则,目前还没有一个特别明确的标准。我锻炼了学生的什么能力?怎么判断学生能力的变化?家长一追问,我又开始迷茫。


在我当年全职做学校教育的时候,校聘的课程专家经常要我们说明自己课程的核心素养和评价标准。我没有答案,或者说,我对我的答案不自信。我不知道这些问题是不是应该提给每一个个体老师,每一个个体老师有没有能力去回答。为写作课发明意义是可以的:观察能力、思辨能力、批判质疑能力、表达能力、共情能力……这些在我的课里一直有,但我不知道我的每一步选择是否正确,是否已经达到某一个水平。


暑假,老吴去杭州的一所民办。“他们就不管这些,老办法,默写加做题,”说这话时,老吴的语气是一种理解,“必修下 18篇古文,篇篇要考,现实的情况是,得一点点盯着去背诵、默写、翻译,好一点的状态是大家有一块自己的领地,也就是个人的研究特长,大多数时候,都在——赶进度。”


为了解决这些困惑,我找机会和很多业内老师交流。“不同学校和学生的层次水平是各异的,国内有些学校也会做一些具体的量化流程,学生掌握到什么程度?有没有具体的输出和反馈?但检验标准可能还没有完全的统一,也很难统一。”杨杨对我说。


来自探月学校的一位张老师讲述了“量规”的概念,并向我推荐了美国南卡罗莱纳州的《素养实施教师手册》。我发现,这个量规是以“我可以……”这个视角写的,是写给学习者本人的。比如,关于“评价中心思想或主旨”,学生需要从“我可以对故事/资料的内容进行总结”最终发展到“我可以引用最相关或最重要的证据来介绍一个高中水平的故事/资料的主旨/主张/主题,同时简洁地总结其发展;我可以对主张/主旨/主题/潜在的价值观/信念/理论以及对社会的潜在或实际影响进行批判思考……”


我还想知道机构方面是怎么处理,福珠介绍我结识猿辅导人文博雅阅读课负责人马老师,我请她给我举了更具体的例子。以小学生的提问能力为例,马老师说,有L1到L6共六个级别,L1要求孩子学会提问,L2引导孩子发散提问,依次L3为精准提问,L4为多角度提问,L5为多层次提问, L6是质疑和追问。“我们做课,要符合6到12岁学生认知发展规律,难度、深度逐级递增,让孩子读得懂、会思考、善表达。”马老师说。


我想进一步了解课程的搭建,马老师告诉我,人文博雅阅读课搭建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培养学生阅读、思辨、表达的底层能力。我对如何在一节课中如何实现“三力”的培养很感兴趣,马老师给我举例,老师带领学生从阅读鲁迅、叶君健、毛姆的名篇引入,思辨“如果你是秦始皇你会修长城吗”,并组成“辩论队”思维碰撞,课后学生会用综合视角写成一篇《我眼中的长城》,阅读、思辨、表达在一节课里全部完成。这节课程的学习成果,也被学生们运用到校内外的实践活动中。

“以培养能力为起点设计课程,教育思路才开始变得清晰,”马老师说,“之前其实会困在很多具体的东西里面。”聊完,我感到像马老师和我这样,有机会自己做课程设计,是幸福的。我们有机会通过学生的表现去及时调整自己课程里关于各项能力的训练和项目分配,我们有机会从根上去思考这件事。





你去过五大连池吗?


我听说,在国庆期间,猿辅导还面向全国中小学生征集视频,鼓励大家用自己从阅读中学到的知识介绍我国各大景点,让知识活学活用。这是“核心素养”中“文化自信和语言运用”的部分,我很好奇,请他们帮我联系了一个家庭,我想知道这件事最后的答案。


来自新疆乌鲁木齐三年级的熊浩宇第一次和爸爸妈妈去了天山天池,通过景色预习了四年级下的一篇课文《七月的天山》。


他对着镜头说:“神话传说中周穆王与西王母相会的瑶池,这就是新疆的天山天池……我眼中十月的天池是蓝绿色的,湖泊环抱在群峰峡谷之中,就像镶嵌在天山之中的宝石。天池安静地倒映在雪山里,不言不语胜过千言万语……”镜头之外,隐隐传来人群的嘈杂。


熊浩宇的妈妈吕娜向我讲述了那天的实际情况:“其实那天人非常多,我们录了六七遍,天山脚下、湖边、缆车上,每一次都有人围观。我一开始以为孩子会紧张,但是没想到,他在这个过程里越来越自信,越来越放松,越来越敢表达自己。”


他们一家人找了最初文字材料,熊浩宇选择了打动他的内容,自己写成了视频里要说的小短文。我问熊浩宇是怎么做到的,他说:“发现天山太美了,比我想象的还美,我就越来越理解了,才越背越熟了。”


我问过福珠:“你觉得自己录制‘读课文 游中国’的意义是什么?”


福珠说:“看到这个产品的时候,以前看过的一个分享,那位老师说,她教的孩子和普通人,包括和他自己处于的都不是一个阶层。他在课文中讲到一个地点,问谁去过,班上一大半的小朋友都举手了,他没有去过。甚至有个孩子的父母每年寒暑假都会选择一个下学期课本上会学习的地方,带孩子旅行。我当时想,这个产品的意义就在于,哪怕你处于一个不是非常富裕的家庭,哪怕你处于一个不能支撑你每年去一个地方旅行的家庭,你依旧有机会,我们的活动、我们的课程去体验、去学习。”

福珠告诉我,在她的工作环境,每节课他们都会思考这个课程到底为什么要上?

“这一次,《美丽的小兴安岭》打动我自己的其实是生命力,植物和动物一年四季在真正的活着。我想把这种对生命力的感知传递出来。”完全按照课本,福珠应该罗列出春天这里有什么、夏天有什么、秋天有什么、冬天有什么,就结束了。但福珠会拓展讲到五大连池其实是一个堰塞湖,这里有很多物产,这里还有冬捕节,当地人会在冬天凿开冰层捕鱼。她希望从自然和人文景观出发,鼓励学生走出课本,去感悟真实的场景。



我说:“福珠,你有没有去过五大连池?”福珠说:“没有。”


福珠来自一个小县城,我们都一样,在长大之后才有机会知道什么是“疑是银河落九天”,什么是“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网上有一句流行的话:“教育具有长期性和滞后性,就像是一个闭环。多年后你有一个瞬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就是子弹命中的瞬间,此时才是教育的完成。”今年暑假,一部动画片《长安三万里》让很多人破防,第一次读懂“轻舟已过万重山”的含义。在高考、考研和考编路上,读懂《范进中举》,出来工作,读懂“廉价劳动力”,学校教育带来的种种想象,只有经历过很多真实生活的检验后才能感受到。


“现在的孩子比我们那时候有了更多的可能性,也有了更多的挑战。时代对孩子的要求已不再是掌握某个知识或技能,而是应对变化的底层能力,同时,现在的教育体系考查的是孩子的核心素养,评价体系越来越‘活’,并且,我也发现,如今家长们的教育观念也更加多元,不仅要学习好,更要爱好广,懂得多,有想法。”马老师说,“但是怎么让这些课程从隔着千山万水的发达一线城市到每一个需要它的地方,到每一个有梦想的孩子面前,也许这是我和我的那么多同事们选择教育事业的初心。”


对于“我是人文景区推荐官”活动,福珠说:“哪怕最后没有得到奖品,但至少也是一家人共同为一件小事去努力的过程,这会是一个很美好的回忆。”我本来对福珠说的活动没有兴趣,但是聊了一圈,我又一次发现,我们真的不知道教育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又或者说,教育是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的,无法用结果去衡量,也无法在预设中急于要答案,重点是我们真诚地给予了更多的可能性。


我教的六年级小朋友在十二节课以后开始自己写小说了,写得非常不错,设定和人物都让我惊讶,而我无法形容其中发生了什么,我做的好像只是让他知道,他可以做到。


吕娜说,儿子在猿辅导学了四年,令她印象最深刻的课是一节关于历史朝代的课程。起初,她没有在意,直到后来,来她家做客的大人都告诉她,熊浩宇非常喜欢拉着他们聊历史,吕娜这才发觉,只要提到一个朝代名称,孩子脑袋里就像自动按下了一个开关,开始吸收和朝代相关的一切知识。福珠说,他们还有各种和生活技能有关的课,家长会在后台留言:“孩子会看公交站牌了”,“会看药品说明书了”,说起这些,福珠总笑得得意洋洋。

有一次,福珠给二年级的小朋友讲《快乐鸟的许诺》,快乐鸟许诺每一年都会来探望大山,并且让它的后代也传承这个诺言。一百年过去了,大山孤独地等待着快乐鸟的再一次到来,在盼望中,它的眼泪汇聚成了汩汩的山泉。


福珠让孩子们体会这种孤独,一个孩子这样描述:“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看着评论区,福珠哭了。她不知道那个孩子是怎么懂得的。


文中部分人物来自猿辅导



作者———岳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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