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与法】Tobias Adrian，Tommaso Mancini-Griffoli：数字货币的兴起（2）：综述
B D A I L C
欢 迎 关 注
Joseph Mallord William Turner
数字货币的兴起（2）
货币的新数字形式
文 /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
Tobias Adrian，Tommaso Mancini-Griffoli
译 / 姜开锋
“你的咖啡多少钱买的？”1欧元、1美元、10人民币……对于诸如此类的价格，我们一般会掏出纸币或者硬币来买单。或者，我们还可以刷卡、扫手机进行结账，然后放心地离开收银台。来自另一个世纪的人们看到这一幕后，肯定会觉得这很神奇。确实，这种结账方式的确近乎于神奇。在人们看到的这一幕之后，隐藏着非常多的复杂步骤，包括信息交换、法律和监管框架、银行端的资金转移等。而且我们从未在意过这一系列的细节。
那么，假如有人走进上述同一家咖啡店，并使用稳定币支付，或者通过社交APP支付，或者使用与黄金或其它安全且流动性良好的资产（如美国国债）挂钩的数字代币支付，我们会觉得这个人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纪吗？
为了理解这些新的支付技术，有必要引入一个通用的词汇和概念框架。在接下来的一节中，我们提出了一个这样的框架。进而在随后的部分中简要地介绍了现有的以及未来可能出现的支付方式。
一种分类方法——货币树
我们通过一个简单的概念框架来比较不同的支付方式。我们将关注点放在支付方式的四种属性上：类型、价值、担保者和技术。这些属性将在下文中予以详细讨论，并在图1中进行说明。由于图中的分支结构看起来像树枝一样，我们将该图称为“货币树”，这借鉴了Bech和Garratt（2017）在货币经济学中对植物比喻的原创性使用。（他们的“货币花”可以看作是我们的框架的补充；实际上，有些花儿就是在树上盛开的。）
区分不同支付方式的第一个属性是其所属类型——权利（a claim）或者物体（an object）。前述用于支付咖啡的现金，就是物基(object-based)支付方式的示例。只要双方认为该物是有效的，交易就能立即结算完成。不需要交换其它信息。另一种则是对权利(claim)的转移，而该权利(claim)所对应的价值存在于另外的地方。使用借记卡支付咖啡的情况就是这样。刷卡的行为会给银行发出一个指令，将一个人对其银行资产的所有权，转移至另一个人。
权基支付(claim-based payments)将交易变得更为便捷，但它需要复杂的基础设施。文艺复兴时期，权基支付系统出现。商人们可以携带着他们的银行用信用证去往各地，在国外购买货物；而不必在钱包中放进沉重的且容易招致风险的金币。今天，大多数支付都是权基(claim-based)的类型。这一支付过程要求付款人能够被识别为他们所提供的权利(claim)的合法拥有者，并且确有足够的资金来为其权利(claim)进行担保，权利(claim)的转让由所有相关方进行登记。
支付方式的第二个属性是其价值。在对权利(claim)进行分类时，相应的问题是以现金的形式对权利(claim)进行赎出时，其是固定价值还是浮动价值。固定价值权利(claim)可以保证在对其进行赎出时，能够按照预先确定的、以相应记账单位进行计价的面值赎回。在支付过程中，这一特性能够让交易各方非常容易地就其所交换的权利(claim)的价值达成一致。例如，10欧元的银行存款可以兑换成10欧元的票据或钞票。这类权利(claim)同债券（可以使有利息的，也可以是无利息的）非常类似，可以按照面值赎回。其它类型的权利(claim)在换算成现金时，其价值是浮动的，取决于为该权利(claim)提供担保的资产所对应的市场价值。因此，这类权利(claim)就同股票类工具较为类似，其具有上涨的可能，但也存在下跌的风险。这样的类比仅仅是为了说明的方便，并不意味着我们将支付方式分类为“类债券型”（debt-like）和“类股权型”（equity-like）的做法会在法庭上得到承认。在对物基(object-based)支付方式进行分类时，相应的问题是他们的面额是以国内通行的记账单位进行计价，还是以其自己的记账单位进行计价。赎出的概念并不适用于物基(object-based)支付方式。
支付方式的第三个属性仅适用于具有固定价值的权利(claim)。分类所依据的标准是，对权利（claim）进行赎出的担保是由政府提供的，还是仅依赖于审慎的商业实践以及发行人所承诺的法律责任。后一种情况中的担保者是私人（private）性质的。这一区分非常重要，因为它可能会影响用户对各类货币的信任度以及监管机构采取的措施。
最后的一项属性是技术，其分类标准是，集中结算还是分散结算？利用集中式技术的交易通过专门的中央服务器进行结算。利用分布式账本技术(Distributed ledger Technology, DLT)或区块链技术的交易则通过若干个服务器进行结算。用于结算的服务器可以是选定的若干受信任的服务器（“经认可”的网络），也可以是向公众开放的服务器（“无需认可的”网络）。分散式的结算可以使支付更容易地跨越国界。
5种不同的支付方式
前文所述的属性有助于我们区分五种不同的支付方式：（1）中央银行货币（central bank money）；（2）加密货币（crypto-currency）；（3）银行货币（b-money），目前由银行发行；（4）电子货币（electronic money, or e-money），由新兴的私营性质的发行者发行；（5）投资货币（investment money, or i-money），由私人投资基金发行。
其中，人们最熟悉的当属现金形式的中央银行货币，这些钞票和货币已经在我们的钱包里存在了数个世纪之久。前文已提到，现金是一种物基（object-based）支付方式。它以当地的记账单位进行计价，由中央银行发行，在交易各方之间以分散的方式进行结算，具有物理的外表。它的数字形式的版本——央行数字货币（CBDC），目前引发了广泛的讨论。与现金不同，CBDC可能会是非匿名的货币，当然它会保护用户的数据权利不受第三方的侵害。它的验证技术可以是集中式的，也可以是分散式的，而且它还可以产生利息。Mancini-Griffoli等人（2018年）详细介绍了CBDC的设计方案及其影响。
另一种物基（object-based）的支付方式是加密货币。它以其自己的记账单位计价，由非银行机构发行，或者说“铸造”（”minted”）；其发行在区块链中进行，通常是无须经过许可认证的（permissionless）。对加密货币作进一步的分类是十分必要的，分类的标准为：铸造加密货币的算法是否会在其价值居高时发行更多的货币，并在其价值偏低时撤回部分流通的货币，以保证该加密货币相较于法定货币的价格是稳定的。我们把会进行此类操作的货币系统称为“受控币”（“managed coins”，也有人称其为“算法控稳币”，“algorithmically stabilized value coins”）。这种模式已由Basis（译者注：美国加密货币初创公司）等初创公司提出，但尚未广泛地投入实践。对于其它类型的加密货币，我们将其称为“公共币”（“public coins”），比特币（Bitcoin）和以太坊（Ethereum）即属此类。
权基（claim-based）货币中，使用最广泛的是银行货币（b-money），商业银行存款即为其典型一例。在很多国家中，大多数的支付都涉及到将资金从一个银行账户转移到另一个银行账户，而且经常是在不同的银行间转移，有时还可能跨越国界。如前文中所述，我们可以将银行货币同以记账单位计价的“类债券型”（debt-like）支付工具联系起来，它们在赎出时可根据面值进行赎出。资金的转移通常是利用集中式的技术来实现的，在通过借记卡、电汇或支票方式转账时，即是如此。
银行货币（b-money）与其它货币之间的一个关键性区别特征是，其赎回能够得到政府政策的保证。当然，审慎的商业模式也有助于满足潜在的赎回需求。但政府政策的作用不容忽视。银行受到严密的政策监管。在有效的监管之下，不允许银行去承担过多的风险，它们必须保持充足的流动性。此外，如果银行因满足提款需求，而用尽了流动资；那么在系统性压力下，央行会通过隔夜贷款或其它紧急措施来为其提供流动性。最后，许多国家要求银行中的存款必须达到一定的水平。当这种保险措施达到一定标准后，消费者就不必担心他们的存款赎回问题，企业在这种有效的监管之下也可以获得相应的保证。
电子货币（E-money）日渐成为支付领域中一个引人注目的新参与者。与加密货币相比，其最重要的创新就是在以现金的形式赎出时，可以按照其面值进行赎出（图2）。按照我们前文中所进行的类比，它是一种“类债券型”（debt-like）支付工具。在这一点上，它同银行货币相近似，只是对其赎回的保证并不是由政府来背书的。它们的可靠性依赖于审慎的管理以及对可赎出资产的法律保护。其转账结算可以是集中式的，例如亚洲和非洲的许多电子货币支付方式（包括中国的支付宝和微信支付，印度的Paytm，东非的M-Pesa）。值得注意的是，银行也可以发行电子货币，其发行的对象范围限于那些不享受存款保险的客户。另外，基于区块链的电子货币形式也在不断涌现，例如Gemini，Paxos，TrueUSD和Circle Coinbase发行的USD Coin。它们经常被称作“法定代币”（“fiat tokens”）。也有很多人称其为“稳定币”，但“稳定币”的范畴比较模糊，前文中论及的“受控币”（“managed coins”）也在其范畴之内。
投资货币（i-money）是一种新兴的、具有较大发展潜力的支付方式。但是它能否迅速流行开来，目前还不能确知。投资货币和电子货币基本相同，二者间仅有一处明显差别——以现金形式赎出投资货币时，其价值是波动的，因而它是一种“类股权型”（equity-like）支付工具。投资货币的价值以其对资产的权利为基础，典型的资产有黄金之类的商品以及对投资组合的股权。以黄金为价值基础的投资货币有Digital Swiss Gold（DSG）和Novem。
私人投资基金（Private investment funds），如货币市场基金和交易所交易基金，为人们提供了相对安全的且流动性较好的投资选择，它们的规模一直增长的很快，但以它们为基础的支付手段尚未推广开来。在美国，这一基于市场的金融体系比传统的银行体系规模还要大。它们虽然已经开始为客户提供支付工具，但这些支付的实现方式主要还是利用投资基金进行抵押贷款（信用卡付款）或者将其快速、低成本地兑换成法定货币，再用于后续付款。
如今，私人投资基金的份额可以被转化为投资货币（i-money）。它们可以被符号化（tokenized），即它们可以由数字账簿上具有一定面值的数字硬币来进行表示。如此一来，就可以直接使用这些硬币来进行交易。这种交易的成本较低，这些硬币的交易就等同于其背后的基金组合的交易，其价值为组合的实时价格。例如，如果B欠A 10欧元，B可以将价值10欧元的货币市场基金转移给A。对于流动性较好的基金而言，任何时间点都能看出其实时价格。如果基金投资的资产安全性较好，A可能就会继续持有它，并在之后用其支付商品或服务，支付时按照当地的汇率水平来计算所付的数额。换句话说，投资货币具备足够的稳定性，可以将其作为一种广泛的支付手段。但是，由于转移投资货币需要转让证券所有权，因此可能会受到监管限制。例如，这可能会受到跨境交易的限制。
以资产组合为价值基础的投资货币的一个典型例子是Libra，它是由Facebook及Libra联盟的合作者们共同推出的一个数字货币计划。该计划于2019年6月18日面世，其细节仍有待进一步公布。不过，目前看来，Libra的价值基础似乎为一系列的证券投资组合（即所谓的Libra储备），它们由银行存单和短期政府债券组成。Libra币可以随时兑换为法定货币，兑换出的数额以其背后投资组合的实时价值为准，并非固定。这一特点将Libra与电子货币区别开来。Libra的交付，实质上就是Libra储备份额（即便转移者对这些份额无法定权利）的转移 ，这就同上文所提及的支付的例子一样。
下表（表1）以我们提出的概念框架中的四个属性为依据，对上述各种形式的货币进行了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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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钟柳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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